“中国政治社会结构的人性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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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是法学博士、教授、北京航空空宇宙大学法学院院长

解读文学作品是文学评论的一部分，也可以说是文学评论的基础。 但这种解读非常残忍，就像坦白了作者的秘密。 伟大的作品之所以伟大，不仅是兴趣(王小波语)，也存在模糊的思想深度，因为你感觉到了但不能触摸。 你有时感到有点深，抓不住它。 但是，作者可以在故事的描述中建立起来而不留下那么生动的痕迹。 这是美学的奥秘之一。 从几个方面来说，中国古典小说的水平比西方高，而且期小说当然只指其叙述能力及其表现能力。 我开始阅读《水浒传》时，就有这样的感觉。 在模糊的意识中，总是感觉到有点深的影子在摇晃，无法放手。 之后，通过反复阅览，终于从一点也容易忽视的地方拉出了蛛丝马迹。 但是，我并没有沉浸在阅读的狂喜中，反而变得感伤。

我觉得《水浒传》《林冲休妻》的这一部分是后来能解读《水浒传》的最微妙的部分之一。 《水浒传》不是人们期待的英雄悲剧，而是真正的人性悲剧，是关于中国人人性和社会的悲剧，这部作品深入剖析了中国政治和社会结构形成的真正原因。 这恐怕是这部作品伟大，永远迷人的地方。 网友们通常把林冲视为上天的英雄。 特别是上一时期的电视剧修改了电视剧的故事，拍摄林冲拒绝摆脱不安，气得吐血而死，有英雄气质。 但是，电视制作者误解了林冲，误解了小说的意图，按照小说的意图林冲受到招安。 林冲无论多么不情愿，都遵循宋江的招安计划。 这就是《水浒传》的传神之处。 林冲代表着某种性格的人物，他骨子里很弱，但最终缺乏英雄气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作者传播了这样的意识，《水浒传》中没有一个真正的英雄。 在中国的历史(以宋为例)上，基本上只有压迫和压迫的关系相互作用，基本上只有被强制的反抗社会，几乎没有与人性相关的英雄故事。 《水浒传》也没有表达很多人想象的社会正义问题，作者下沉的是(宋)中国人人性深处的荒凉和软弱。

在《水浒传》百单八好汉中，林冲是出场很多的角色。 从林嫂烧香嬉戏高雅内，到林冲被陷害分配到沧州，《水浒传》的一部分是非常引人注目的主线笔墨。 关于林冲本人的重大事件，《误入白虎堂》(第7集)、《刺沧州道》(第8集)、《烧草料场》(第10集)等成为小说的主线。 我们网民一般想用这个身体的境遇来理解宋惠宗时代的“奸商当道”、“冤案丛生”的社会政治状况。 但是，这只是小说冰山的一角，《水浒传》更精妙的地方在于“林冲休妻”这一小事的解决，通过这一解决，往往解析了这些大事(揭示社会政治和社会结构)的内在原因。 在我看来，林太太在演戏。 林冲休妻的一些小故事的描写比林冲对任何大事情的描述都更有意义，作者可以说是用心的。 林先生多次被高雅内嘲笑，应该是很大的屈辱，但林冲没有发作就忍住了。 理由很简单，高雅内是其上司高太尉的螟蛾之子。 雅内帮间富安说:“什么难！ 雅内害怕林冲是好汉，不敢骗他，这不是问题。 他在会计下面被叫了，请大受欢迎，为什么恨秋天？ ”。 也就是说，林冲会在很大程度上做出让步。 这个限度不是个人的尊严，而是可以忍辱负重的底线。 林冲不是根据我们现在理解的标准，能为个人尊严、自由、社会正义而奋斗、牺牲的英雄。 他是个甘心忍辱负重的压迫者。 我们可以看《林妻被戏》、《林冲休妻》的一小部分，观察《水浒传》中冰山的底部。

片段1 :在岳庙烧香的林妻，被高雅内调戏，林赶到，准备问罪。 小说描写如下。

林赶到，拉着那年轻的肩胛骨说:“嘲笑良人的妻子是什么罪？ ”他喊道。 等着打拳的时候，认识到是主管高太尉螟蛾的儿子高雅内……先从自己手里变软了。

片段2 :林妻再次演戏，林冲也只是愤慨地“朋友”陆谦背叛了自己，设计邀请林子喝酒，为高雅内做了共犯。 这拿着一把锋利的刀问他有罪，但没有找真正的“犯罪主谋”高雅内。 请看下面的描述。

女人说:“我从没被他骗过，你必须做胡。 林冲说:“忍受这个陆谦畜生，我和你像兄弟一样，你也来骗我！ 怕没撞到高雅内，他的头面也管着。 ”。

看！ “先自己的手软了”，“只是怕没撞到高雅内，也照顾他的头面”，这是哪里英雄干的？ 这还不是什么

剪辑3 :这是最重要的场景。 林冲击被陷害后，被分配到沧州，出发前，先告诉妻子父亲屈服了，然后表示妻子父亲(错误的爱)对和女性结婚的感谢之情，说明夫妇感情非常好后，突然提出离婚的要求。 看看他对妻子的坦白:

林冲管家对妻子的父亲说。 “泰山在上面，年灾月厄，撞上高雅内，吃了屈官司。 今天对固有的泰山说了。 蒙泰山爱错了，你喜欢和小人结婚，已经三年了，几个孩子没有差别。 一半的孩子没有出生，但没有脸红，一点也不争。 这个小人遭遇了这个横向事件，被分配到沧州，生死存亡不保证。 女人在家，小人心里不稳定，害怕真诚地威胁这门亲事。 情况和青春年轻，休为林误了前途。 但林冲主张自己，不是别人强迫，小人今天在这里高邻居，明白做纸休书，自任再婚，没有争论。 这样，林稳定了心，不让高雅内陷害。 ”。

林崇既然女性没有一半的错误，按照当时的法律和习性，休妻显然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林冲表达休妻的理由时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什么是“(小人的)生死存亡不保证”，什么是“(女性的)青春年轻”，什么是“内心不稳定，雅内有恐吓这门亲事的危险”，什么是“自己主张，没有被别人威胁”。 这一段容易被误读，林冲认为对女性有意义，担心自己进了监狱错过了她的美好青春。 但是，在这些虚虚实实的原因之间，林冲这个妻子的想法不仅难以证明，反而掩盖不了自私的动机。 最后一句话总结为“对，林心稳定，高雅内不要被陷害”，倒更接近实话。

这里的“高雅内陷害”是陷害谁呢？ 林冲还是林女？ 无论语法上还是逻辑上，当然应该不是林中的女性。 对林女士来说，高雅内的意图应该是取得胜利而不是陷害，相反，高雅内需要对林的冲击陷害。 只有继续陷害林冲，才能最终达到获得林母子的目的。 结果，林冲如果不害怕果断休妻，高雅内会对自己无限陷害吧。 所以，我说了这个“不要被高雅陷害”，其他的话都是虚话。 林冲对女性说:“我很亲切。 也许将来的两个错误，赚了你”这句话只是虚弱的招牌话。

林冲为了保护生命，不继续陷害，接受极限的屈辱，放弃妻子。 自私卑鄙！ 那时，那时哪里至少有丈夫的气概？ 贫困中的林冲，勇气无影无踪，不应该谈论人性的光辉和英雄主义。 所以，小说的目的就在这里。 后面的林先生哭着说:“丈夫！ 我有点不脏，为什么让我休息”，看起来很可怜。 林先生知道“休妻”的法律，但遗憾的是，这个时候谁会对她援引什么法律！ 林冲怎么能白蛇“一点差别也没有”？ 现在的林冲，保护自己的生命很重要，连自尊心都要求不到。 另外，正在考虑什么“休妻”制度。 这个软弱的女人应该问林冲，为什么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但是，在这个问题很难发生的中国历史上，中国女性经常被动地受到男性的屈辱。 所以，林先生哭晕了，“声音绝对倒下了”，“我不知道五脏六腑怎么了，首先四肢不动了”。 这种昏迷，不仅仅是中国女性，整个中国历史很多时候都有这样模糊的恐惧。

我经常问中国历史上的专制政治社会结构是如何形成的。 为什么能活这么久？ 我认为《水浒传》这部小说提供了重要的启发性答案。 这恐怕不是无心的吧。 中国社会的人们和官僚们都不是把维持自尊心(个人尊严)作为最后的防线，而是像《水浒传》的主角一样，被控制到最底层的线——活着就好了。 具有这种性格弱点的林冲，也就是很多中国人，形成了中国古代社会的政治结构——独裁的结构。 专制社会的本质优势不仅是压迫一方有足够的压迫能力，历代统治者敢于施加不寻常的压迫和残忍也是一方的原因，表明被压迫一方在心理或性格上有足够的耐心。 林冲、宋江等具备这种压抑的忍耐力。 古代中国的专横政治基于林冲等被压迫的软弱性格，中国人的性格是形成中国不自由社会的重要原因之一。

支配术是人类的支配术，通过构筑人际关系来实现，被束缚在所处的人和民族的个人之间的人性空之间。 所以离开了对人际关系基础人性的注意，我们不能正确理解社会政治的真正结构和内在形成。 在一个社会中，如果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个性意识，把自我尊严和自由问题放在人际关系的第一位，就不能形成或维持任何压迫，支配术必须转化为关系协调技术，政治结构必须发生根本变化。 水浒话之所以这样发生，发展得如此迅速，宋朝之所以能压制政治，是因为道理就在这里。 水浒好汉没有真正抵抗过，只是挣扎过，挣扎过的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不是沉溺于自然水，而是在专制政治社会的水中。 翻开中国历史上的反抗史来看，差不多就是这样。 怀着不甘心归顺，是梁山泊人性格的命运和最终的归属。 中国历史上的统治者知道，对付一些所谓新生精英的最好方法是给他们一点甜头(如官爵)，他们永远不会为了尊严而生存或为了社会正义而抵抗。 中国古代政治话语中，政治家不需要(如果是)讨论民主和自由问题，需要讨论压迫的界限——“有限压迫论”(保障臣民生存的最低限度)才是主导的政治学说。 自由者一定会支持自由之天空，但不雅者也必然会建立不雅的政治社会。 《水浒传》不能不佩服社会政治结构基础的把握！ 不是伟大人性悲剧的作品是什么？

写到这里，正文应该就结束了。 但是，我还说不完，所以我也想尝试对《水浒传》的整个意图进行一点解读。 《水浒传》中的“好汉”一词用得很巧，好汉决不等于英雄。 梁山泊的“好汉”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不同的人合成的。 一个是所谓平民出身的“强者”，另一个是所谓官家出身的“名士”。 前股代表“匪徒性”，对他们来说，杀人放火是小事，剥皮吃人是常事。 他们除了和政府战斗，谁都能杀，出汗。 李逵总是一见人就断。 这种人当然不是人性英雄，而是土匪。 后者代表“奴隶性”一族，在许多生命无法保存的情况下被逼入梁山，他们才是梁山的主角，主导着故事的迅速发展，主导着梁山政治的迅速发展方向。 两个人结合在一起，有两个条件。 一是社会抑制了界限，“名士”登上了“坚强的人”的山，他们被逼到了一起，同时最后“名士”的领导人是简单的“坚强的人”。 二是他们的性格有共同点。 彼此“义气”，也就是“两边扎刀”，“路不平，拔刀相助”。 比我们今天说的兄弟义气高一点，但完全谈不上我们说的社会正义。 这是水浒传好汉的优点(从社会立场来看这种质量也有很大的缺陷)。 晁盖和宋江分别代表这两个人，晁盖死后，宋江举起“替代天行道”的旗帜，通过设置“忠义堂”完成了梁山的根本转变。 接受招安不仅是理所当然的，条件也非常低，只要允许生命即可，完全符合“忍受屈辱而活”性格的人物标准。 水浒好汉受官爵是在后来破辽立功之后。 所以，在检阅招安人马的时候，道君天子不由得称赞说，百官和“这一代好汉也是真正的英雄”。 这真是一大讽刺！ 连道君天子都认为是“英雄”，怎么能成为英雄呢？ ！

龙卫球